几周前，56岁的老于走进我们的脑血管病门诊，一进诊室就满面愁容地说：“医生，我的眼睛又红又肿，看不清东西，而且耳朵里总是有声音，我去五官科看了好几次，不见好。医生让我来这里看看。”

老于告诉我们，他已经3个多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医生，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经过仔细检查，我们发现老于得的其实是一种罕见病——海绵窦区硬脑膜动静脉瘘。

脑子里的“怪兽”

硬脑膜动静脉瘘（简称DAVF）是血管畸形的一种，占颅内血管畸形的10%至15%，多见于中老年人。

尽管DAVF的确切发病机制目前还不明确，但已有大量证据表明，DAVF是一种后天获得性疾病，其可能的诱因包括：静脉窦炎症或血栓闭塞、体内雌激素水平失衡，也可以继发于外伤、颅脑手术后。

DAVF本质上是一种血管的“短路”，我们称之为瘘口，瘘口的上游往往有多发的供血动脉，下游则可以是共同的引流静脉，在形态上像极了希腊神话中名为海德拉的九头蛇身的怪物，动脉就像蛇头，静脉就像蛇身。当高压力、高含氧量的动脉血经过瘘口直接进入静脉端时，就会引起静脉压力异常升高，引发一系列脑损害。

和九头蛇海德拉一样，DAVF很狡猾，它很善于藏匿。在病变早期往往不易被察觉。它还很善于伪装，常常表现为耳鸣、红眼，有时甚至表现为认知功能障碍，病人往往会先去五官科、眼科或神经内科就诊。如果不是脑血管病医生，很难从一般的耳鸣、红眼和认知功能障碍病人中把DAVF病人识别出来。

如果没有被及时发现和治疗，那么DAVF就会露出“凶残”的本性，可能会引起永久性失明、突发昏迷、严重认知功能障碍，甚至致命的脑出血。

一面“照妖镜”

对于有经验的脑血管病医生来说，DAVF的临床表现和影像表现都是有迹可循的。

DAVF引起的“耳鸣”通常是由于高压力、高流速的动脉血通过瘘口及引流静脉时发出的“水流声”，因为靠近耳部而被患者听到，这种耳鸣也被称为搏动性耳鸣。

DAVF引起的“红眼”表现为眼球结膜充血，但与炎症引起的结膜充血不同，症状通常呈持续性，而且对一般的眼科治疗无效，会随着病情进展呈现结膜水肿、眼球突出等症状。

与一般的认知功能障碍不同，DAVF引起的“痴呆”往往在数周或数月内迅速进展。

中老年人如果发生符合上述特征的耳鸣、红眼或认知功能障碍时，应该及时到脑血管病科就诊，以进一步排查。有经验的医生可以通过CT和磁共振发现蛛丝马迹，并通过无创的血管检查诊断出大部分的DAVF，而脑血管造影则是诊断DAVF的金标准。

勇者智战“九头蛇”

在希腊神话中，九头蛇被斩去一颗头颅后，就会迅速生出两颗头颅来。DAVF曾经是一种极难治疗的疾病。早年，医生会通过各种方法切除或堵塞所有可见的供血动脉，但这种病还是会复发并且向更恶性的方向进展。根本原因在于，当时我们不了解这个对手，没有找到它的“七寸”。

随着对疾病认识的不断深入，专家们意识到DAVF的根本问题在瘘口的静脉端，假如不把静脉出口完全封死，堵掉再多的动脉也是徒劳，甚至是有害的。

如今，介入治疗已经成为DAVF的主要治疗方法。因为找到了“七寸”所在，通过脑血管造影仔细评估病变的结构、使用新技术和新型的不粘胶栓塞，就可以治愈90%的DAVF。

外科手术仍然是某些部位DAVF的有效处理方法，而立体定向放射治疗则是上述治疗无法治愈时的补充手段。

DAVF的介入栓塞途径包括从动脉端入路和静脉入路两种。现在，我们可以通过手腕部穿刺建立手术通路，做完手术后只要在患者手腕上戴一个手表一样的压迫器就可以有效止血。患者在术后无须卧床。

文章开头的老于后来顺利接受了这种介入微创手术，在做完全麻手术回到病房2小时后，他就能够下床自由活动，即刻耳鸣就完全消失，眼部红肿和视物模糊也明显缓解并持续改善。

尽管硬膜脑动静脉瘘这个长在脑袋里的“九头蛇”既狡猾又难缠，但只要能早期识别它，及时到脑血管病专科就医和接受治疗，我们有信心和能力制服它。

（作者为上海市第四人民医院脑血管病科副主任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