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能不能培养作家？在当下如何进行创意写作？11月21日，四位作家——孙甘露、李洱、东西、乔叶正式受聘为南京大学创意写作导师。聘任仪式后，毕飞宇、孙甘露、李洱、东西、乔叶5位“茅奖”得主在南京大学文学院进行了关于创意写作的深度对话。
对话现场。罗昕 摄
“抱团”提升技艺，
写作可教可学
针对一直以来的“中文系不培养作家”的说法，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江苏省作家协会主席、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毕飞宇认为，文学写作可学、可教，正如许多行业、学科的课堂教育。他以自身为例，表示几十年写作生涯的最大遗憾在于读书的时候没能得到系统而深入的写作教育，“那样一定会让我现在写得更好。”
毕飞宇
著名作家东西认为，师徒相承式的写作不仅是在教授技艺，更重要的在于传递一种能量：“就像当年我跟余华签约广东作协青年文学院，他当时已写出《活着》，跟他待在一起就像待在一个能量场里。”在他看来，在得到前人技术的同时，也会在思想、人格、性情等方方面面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对话现场。史鸣威 摄
“有人引导肯定好过自己摸索。”著名作家孙甘露打了一个有趣的比方，“写作就像走进一个漆黑的房间，房间里有灯，但你不知道开关在哪里，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有的人很幸运，一摸正好就摸到开关，但有的人也许一直都找不到开关，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经历。文学写作教育相当于有人帮忙点灯，你会有完全不同的体验，少走一些弯路。”
回顾自己的写作之路，乔叶相信写作是一个“主动加被动”的学习过程：“它是技术性的或者说是可以训练的，包括自己主动的探索，以及团队或平台所营造的氛围、提供的帮助。即使先天‘不足’，也可以后天‘补足’。”乔叶表示，南京大学犹如一条人文厚重、滋养丰富的大河，个体好比涓涓细流汇入其中，未来可期。
对世界“锐感”，
用真心话写“成长”
“在谈到文学写作教育时，我们应该有一种危机感。”著名作家李洱注意到，当下虽然有很多文学知识教育，但学生们已经不习惯去准确描述自己的心理或讲述自己的故事。“我们可能有很多理性经验，但我们的感性经验变弱了，很难写出自己的真话。”李洱希望，由作家带来的文学写作教育在理性知识传承之外，激活年轻一代的感性经验表达，“语言的活力代表一个民族思维的活力，中国的现代化转型还远远没有完成，这当中有很多百感交集的故事需要我们去讲述，所以我们看到今年年初，‘中文创意写作’正式入列中国语言文学二级学科，今后它应该是现代文学学科当中最重要的学科之一。”
李洱
李洱同样指出了“成长”对于写作的重要性。他说，现在很多作品都在讲故事，但很少能从中看到对人的精神世界进行探索或展现一个人精神的成长。“很多时候，我们无可凭借，只能不断寻找自我，发现自我，超越自我。”对于时代与文学的重大话题，他从整个中国新文学史的大视野来考察文学的模态，指出新文学与新文化属于“成长的”文学文化，作家应当自觉地把写作当作成长小说的一部分。
孙甘露
“写作通常被认为是人生经验的某种讲述。当然，它是。但不是有了人生经验就可以写出好作品。”孙甘露认为，写作必须以个性化的方式来传达，人生经验不能拿来即用，需要积累更需要沉淀：“很多部分需要细细地辨别，需要天赋也需要训练，就像飞行员，他需要对速度和空间感有所把握。”
乔叶
乔叶则认为，写作不能盲目追热点，追求“时代性”并不意味着要把新闻性的东西理解为文学性。在“时代”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具包容性的词汇：“时代感”，这个词更能表达一个写作者与社会的对话、对世道人心的观察。
从热爱出发，
把“坏小说”写痛快
美术系的学生一定要画画，音乐系的学生一定要作曲，为什么中文系的学生不写作？对此，东西直言，对于中文人而言写作应该是一种“必须”：“当时开始写作就是因为有所触动，我读中文系我自豪，坚信自己会写作。”
东西
毕飞宇同样表示，对实践虚构需要有一种“渴望”：“也许你的写作还没有得到社会、批评家、市场、文学奖等等外在的认可，你的知名度没那么高，但你一定要告诉自己会去做。”他特别提醒，创意写作的学生来求学，应该把自己当作作家来看待，绝不能把目光限制在学位上。
在带博士生的时候，毕飞宇发现一件事：学生很好，但总在焦虑一件事：怕把小说写坏了。“我就问，你为什么不能写一个坏小说？”他表示，学生时期尝试那些不成功的小说是写作的必经之路，“你要勇敢，勇敢地解放自己的内心，勇敢地粉碎原有的自我，勇敢地敲碎你以往建立起来的有关小说美学的那些原则，把坏小说写痛快了，也许就可以发现一个全新的自己。”现场，他更是“喊话”文学院学子：不要急，“好小说”即使到八十岁写，也不算晚。
在追求完美的创作过程中，要接受不完美的存在。孙甘露分享了个人写作的诸多体悟：“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福楼拜等大作家，其实并未获得世俗意义上的幸福，但恰恰在这些不幸、尴尬和糟糕之间，隐现着通往文学殿堂的幽微通道。”写作者可以竭力追求完美的作品，但唯有放下我执，才能最终抵达文学的至高之境。
2018年，江苏作协和南京大学文学院合作成立江苏文学院，并依托南京大学文学院正式设立“戏剧—创意写作方向”专业硕士点，至今已招收创意写作研究生129人。2024年，又开始招收创意写作方向专业博士生。据悉，四位当代著名作家将以南京大学创意写作导师的身份加盟南京大学文化建设、文学发展与人才培养的事业，给南大文学院、江苏文学院、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的同学们带来难得的教益和丰富的启迪。而且，他们的加盟也将给南京作为“世界文学之都”的创意城市网络建设增光添彩，为中国文学走出去、为中国作家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贡献更大的力量。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吴雨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