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起点在上海，终点是新疆霍尔果斯，312国道全程4967千米，经过上海、江苏、安徽、河南、湖北、陕西、宁夏、甘肃、新疆九地，是贯穿东西的一条经济大动脉，也是东西部协调发展的一条重要纽带。}

_{这条路上，有小桥流水、中原沃野，也有大漠孤烟；有边城异域风情，有深厚文化底蕴，也有现代都市时尚……当312国道把如此多样化的区域连通后，沿途的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等资源要素，实现了更自由的流动和更合理的配置。}

_{今年7-8月，解放日报“信仰之路Ⅱ·大国之道”报道组踏上312国道，试图寻找这条联动东中西道路沿线的发展密码。}

张看制图

知名作家贾平凹出生在棣花镇，并在这里生活到19岁。棣花镇就在312国道边上，几十年里，他在棣花和西安生活着、写作着，这条路反复往返。贾平凹也成为312国道变迁的经历者和见证者。

我们一行五人到西安时，特意寻到贾平凹工作室拜访他。一间复式的房子里，摆放着数不清的佛像、石雕和陶器，人走进去，反而显得无处安身。一只青蛙雕像翘着腿坐在书柜顶端，书柜里摆的几乎都是贾平凹的著作，而“蛙”和“凹”同音，地位与吉祥物相同。

在这里，我们谈起312国道，也聊起贾平凹的家乡棣花镇。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采访贾平凹。胡幸阳摄。

以下是贾平凹的讲述：

没有高速公路和铁路的年代，整个棣花镇，包括棣花镇所在的商洛市，唯一的交通就是312国道。

我父亲的那个年代，民国时期十多岁他去西安求学，完全靠步行，走长坪公路，也就是312国道前身，穿着草鞋走了7天到西安。那时候商洛给西安人的感觉是太遥远了，太偏僻了，在山的另一头。

新中国成立后，我去西安上学，从县里到西安，每天通一趟客运汽车，沙土路围着山盘旋，早上出发到傍晚，才到西安城里。买票十分困难，要头一天从棣花赶去县城，成夜在车站排队购买。

车上没有一扇玻璃是完整的，要么糊报纸，要么干脆是空着的。冬天，晚上雪下得特别大，穿着棉袄棉裤的乘客，一直是插萝卜一样挤在一起，腿都冻麻木了，揉了半天，才发现捏的是别人的腿。一直挨到天黑，车才能进西安。

贾平凹讲述312国道和棣花镇。胡幸阳摄。

车子时速至多是20公里吧，哪辆自行车要是赶上来，骑车的人甚至可以抓住车窗，不用脚蹬，让汽车带着跑好长一段。路太窄太陡了，冰又瓷溜溜的，车要数次地停下来，不是需要挂防滑链，就是出了故障，司机爬到车底下，仰面躺着，露出两条腿来。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这条公路改造了，不再是沙土路，铺了柏油，而且很宽，车和车相会没有减速停下，灯眨一下眼就过去了。原本路是弯的，陆续修建了许多涵洞、隧道或者桥梁，路变直了、

各个路边的村子都死过人。之前车开得慢，可以背个背篓、拿着庄稼横穿马路。后来路修得越来越好，车子时速越来越快，望着车还远着，才穿过路一半，车却瞬间过来轧住了。

不过人们还是爱住在公路边。说起来，把房子修在公路两边是最不好的，噪音大，灰尘也大，但大家趋潮流而动，公路代表时尚、先进、文明的东西。

贾平凹画图展示312国道走向。胡幸阳摄。

现在道路多了，根本无法想象当年这条路所起的作用。

公路往往“劈开”小镇，穿城而过。公路修建后，人们在公路两侧聚集居住，最终把公路变成了街道。商集市都在这里，贸易交易都在集市上进行。车也要从集市中穿过，总在人群中不停鸣喇叭。

公路修到哪，人就往哪去。人流量太大，车子没法通行，道路经常改道，路修到哪，几年后路两边的房子就建起来，慢慢成为街道。时间长了以后，街道就变成镇，镇就是这样形成的。

在好长时间里，我老认为西安越来越大，像一张大嘴，吞吸着方圆几百里的财富和人才，而乡下，像我的老家棣花，却越来越小。年轻人在乡下，最多种点水果和土特产，挣不到太多钱。

但随着312公路改造后，铁路和高速路的相继修成，城与乡在拉近了，它吞吸去了棣花的好多东西，又呼吐了好多东西给棣花，曾经瘪了的棣花慢慢鼓起了肚子。

贾平凹老宅和贾平凹文学馆指示牌。

棣花已经成了旅游点，农家乐小饭馆到处都有，小洋楼一幢一幢盖了，有汽车的人家也多了，甚至荒废了十几年的那条老街重新翻建，一间房价由原来的十几元猛增到上万元。有一家农家乐，以饭菜好吃出名，提前预约都难有位置，一年收入百万元不成问题，在城里打工哪能挣那么多钱？

现在，每年清明扫墓，除夕祭祀，我给我弟弟打电话说我回去，我姐开始擀面，到家了正好可以吃饭。当年要走半个月，要走一天，现在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有时，“舍近求远”，我专门走“老路”——穿过村庄、乡镇，到312国道上看风景，真是“风光无限好”。

贾平凹在信仰之路·大国之道旗帜上签名留念。胡幸阳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