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中，109国道是一条从青海出发直达拉萨的青藏公路。

而事实上，它始于北京，一路穿过黄土高原、内蒙草原、黄河，途经青海湖、茶卡盐湖、格尔木，跨越昆仑山口、唐古拉山口，最后进入圣洁的雪域高原。沿路坐落着一个个重要的地标，诉说着人与自然的相处之道。

今年6月至7月，解放日报“信仰之路Ⅱ·大国之道”报道组沿着109国道采访。在一个个地标的故事里，我们读懂“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解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发展之道。

在109国道青海乌兰县茶卡镇段一侧，放飞无人机，能从高空看到远处祁连山脉和昆仑山脉之间有一处神秘的白色地块。这就是被誉为“天空之镜”的茶卡盐湖，它像一颗珍珠一样点缀在高原之上。

茶卡盐湖曾是一个以生产食盐为主的盐湖。它有“盐值”——盐储量高达4.5亿吨，足够国人使用70年。它更有“颜值”——走进湖中仿佛走在一面镜子上，青绿透明的卤水湖将近处的白色盐晶和远处蓝天白云、连绵山脉倒映出来，独特的风光一年吸引的游客超过300万人次。

然而，数量攀升的游客给盐湖的生态保护带来了挑战。旅游旺季时，盐湖上散落着颜色各异的塑料垃圾，景区以外也出现接待能力不足等问题。

生态保护与旅游开发如何平衡？这是一道出给当地的考题。

“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正值旅游旺季，茶卡盐湖景区盐文化馆讲解员孙首振在给游客介绍茶卡盐湖的历史。

茶卡盐湖位于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自治州乌兰县茶卡镇，是一处历史悠久的高原盐矿。“我的父亲是个盐厂工人，我也曾在盐厂做装载机械工，是一个‘盐二代’。”孙首振满怀自豪。

2012年前，茶卡盐湖因盛产青盐而闻名，旅游业发展缓慢。直到2014年前后，网上出现一条“天空之镜美到哭”的帖子，茶卡盐湖才真正火出了圈。慕名打卡的游客成倍增长，旅游人数从过去的年均几十万人次增长到2015年的百余万人次，到了这几年，年均游客数量超过300万人次。

盐文化馆中，游客能看见产盐过程。沃佳摄

能否依托茶卡盐湖天然优势、接住生态红利带来的“泼天富贵”，成了景区的挑战。当地政府和企业抓住这波机遇打造了“茶卡盐湖·天空之境”的旅游品牌。孙首振也从盐厂装载机械工转行到景区保洁员。

然而，景区很快感到了游客数量陡增的压力，甚至有了一些烦恼。最明显的问题来自鞋套。茶卡盐湖是固液并存的卤水湖，进入盐湖内需穿鞋套。2015年前后，不少游客自购一次性鞋套走进湖里，上岸后脱下鞋套随手就一扔。

孙首振记得，当时景区一天产生的垃圾就重达12吨，景区内难以消化。保洁员们忙着捡拾鞋套，景区广播也反复呼吁游客将废弃的鞋套丢入垃圾桶内，但散落地上的鞋套有增无减。每走几步就会看到散落在白色盐晶上的一次性鞋套及各类垃圾。一些小型的卤水池甚至成了黑水沟。这让孙首振非常难受。

不久之后，一个描述茶卡盐湖景区卫生状况的帖子在网络流传。

孙首振说，作为在茶卡出生并长大的“盐二代”，他知道这里地处青藏高原，生态环境脆弱，这也决定了茶卡盐湖的文旅开发必须在保证可持续发展的前提下进行，“在保护中开发，在开发中保护”。

为了保护茶卡盐湖的生态环境，景区里的工作人员们再三讨论，定制了专用的可再生环保型鞋套。这种鞋套不仅具有良好的耐磨性和抗拉伸性，更重要的是可以循环利用——游客们不必花钱购买一次性鞋套，而是低价租用鞋套即可。

同时，景区开展了换土、铺设隔离膜及土质改善等工作，目前景区湿地恢复平整16万平方米，绿化面积10.1万平方米，栽植面积10.15万平方米，栽植各类苗木253.8万株。为了提高绿植成活率，景区湿地内修建了引水沟7910米，引水灌溉湿地，绿植成活率达到95%以上。为了解决景区的污水处理问题，景区周边建立了两座720立方米的污水处理厂，集中排放处理景区所有生活污水，实现景区污水循环利用。如今的茶卡盐湖生态环境持续改善，已成为赤麻鸭、反嘴鹬、鹅喉羚、黑颈鹤等40余种野生动物繁衍生息的夏季家园。

历经8年，茶卡盐湖从一个单一的盐湖工业产区，成为了一个生态景区。游览区和开采生产区明确划分，但又巧妙地结合到一起，除了打卡美景，游客还能看到采盐、制盐过程。孙首振介绍，“游客能够乘坐小火车看采盐，还能在文化馆内看到制盐的过程，这样兼顾了工业生产和旅游的模式独具特色。”近年，茶卡盐湖景区经过升级改造，游客还能欣赏世界上最大的户外盐雕展览、参观盐文化馆、品尝独特的青盐冰淇淋等。

茶卡盐湖的小火车。沃佳摄

把客人留下来

依托景区的火爆，距离茶卡盐湖景区数公里之外的茶卡镇区新村发展起了“民宿村”。

“来新单了。”曹彦虎的手机上响起提醒，又有游客通过网络订了曹彦虎和哥哥合开的民宿。今年的旅游旺季，民宿几乎天天爆满。

此前，茶卡村是人均年收入2000元左右的“扶贫村”，巴音村之前是一个农业型重点贫困村，农牧民只能选择到外头打工。

2013年，两村村民告别土房，也告别传统农牧业，集体搬迁到茶卡镇区新村。2016年，茶卡盐湖火起来，大量游客涌入当地。然而，当时全镇旅馆加起来总共只有3000多张床位。旅游旺季的一天午夜，有村民家中来了几位游客，表示只需要有张床，休息一晚就行。

“一床难求”的局面带来商机。包括曹彦虎在内的许多村民，把家里的空房间装修成家庭小旅馆。不少居民在家中隔出数个房间，十几张床位，在旅游旺季时能带来数万元的收入。有的村民家中每天都有新的客人，生意好时，还有游客在院子里扎帐篷。

很快，曹彦虎又发现，简单的家庭小旅馆模式已经跟不上盐湖旅游产业的发展。2019年，曹彦虎参加茶卡镇致富带头人培训，前往浙江莫干山参观学习民宿经济。

学成归来后，曹彦虎便对自家的民宿提档升级。民宿内，室内泳池、星空房、亲子房等元素一应俱全。“不要花里胡哨的东西，而是要让客人感受到格调。”曹彦虎分享了自己的生意经，“我的民宿在旅游APP上没低于过4.8分（满分5分）。”

“旺季价格每晚498元，淡季每晚200元。”风格独特的民宿房间、实惠的价格和优质的服务让曹彦虎和他的民宿小有名气。曹彦虎家庭收入不断上升，生活水平稳步提高。“旺季开民宿，淡季打零工。”曹彦虎算了算，2023年一家人收入在60万元左右。

目前，茶卡村现有209户709人，其中203家以发展民宿为主，6家以餐饮为主。巴音村全村现有35户114人，民宿30家以发展民宿为主，5家以发展餐饮为主。民宿经济成为带动茶卡盐湖景区周边村民致富的主要方式，“盐白、民富、景美”的美丽图卷也正缓缓打开。

莫凡意净民宿内部。沃佳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