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底，在美国《新闻周刊》对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进行专访时，他要求采访团队“摸摸我的坎肩”，他还要该刊全球总编辑南希·库珀猜猜这件蓝色夹克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库珀猜是丝绸。“这是用回收的塑料瓶做的。”莫迪说。他显然很享受客人们的惊讶反应。

莫迪和他领导的国家一样，充满明显矛盾。作为一个坚持不懈的现代化者，他又拥抱过去。莫迪像名人一样推销他的品牌，比如T恤、马克杯和帽子；但他也在海滩捡垃圾或打扫街道，以吸引普通印度人。莫迪的竞选口号呼吁包容性进步，但许多宗教少数群体感到被他的印度教民族主义政党印度人民党排除在外。

《新闻周刊》在关于莫迪的人物特稿中这样描述：这件坎肩和这一时刻是莫迪特有的：创新、传统、高超的信息传递，以及不可避免的一些争议。这种坎肩因为印度首任总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而流行，当时被称为“尼赫鲁夹克”，是新独立的印度民族自豪感的象征。与尼赫鲁喜欢米色和灰色不同，莫迪穿的是他的改版亮色夹克。印度零售商开始销售“莫迪夹克”，以利用这位总理的高人气。

报道称，理解一位印度总理从未如此重要。莫迪领导的国家正日益塑造着我们生活的世界。莫迪数十年来培养的遍布全球的印度侨民已经重塑了硅谷。现在，印度的想法、创新和雄心正准备在从金融、消除贫困到太空探索的各个领域做同样的事情。

预计到2075年，印度经济将超过美国，成为仅次于中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也意味着，到目前为止，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潜在碳排放国，它对未来的选择可能会在决定我们这个星球和我们共同生活的物种的命运方面发挥巨大作用。

年少时曾在铁路上卖茶

2023年10月，莫迪一家聚集在家乡古吉拉特邦最豪华酒店的草坪上，参加他侄子的订婚仪式。但这场家庭盛会却少了一个关键人物：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

据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网站报道，此时莫迪正在为一个重要的媒体时刻做准备：他将在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体育场亮相板球世界杯决赛。

在数亿印度人的注视下，许多分析家认为莫迪寄希望于印度队的这场胜利来推动他的竞选活动。这或许可以部分解释他为何缺席这一重要的家庭活动。

报道称，自从莫迪十几岁时意外离家出走后，他与家人的关系就一直很不融洽，只有母亲除外，他母亲已于2022年去世。

尽管莫迪与家人关系相对疏远，但经常谈起自己卑微的出身。

他对自己的形象管控得很严格，小心翼翼地避免破坏每一个精心制作的让他走上巅峰的故事。印度记者马尼莎·潘德说：“莫迪身上有一种近乎神秘的色彩，这种民间传说可以延伸到他的童年。”

沃德讷格尔镇上的每个人似乎都姓莫迪。大多数人尽管住在总理莫迪的家乡，但他们与这位总理并无血缘关系。但莫迪儿时的朋友西亚马尔达斯·马达瓦斯·莫迪视这位印度领导人为兄弟。西亚马尔达斯年幼时母亲去世，于是他搬到莫迪家和后来的这位印度总理、他的父母及五个兄弟姐妹一起居住。

莫迪的父亲是当地火车站的茶贩子。莫迪经常提到和父亲一起在铁路上卖茶。

“我出生在一个非常贫穷的家庭。我小时候经常在火车车厢里卖茶。我的母亲曾经在别人家里洗器皿和做家务活来谋生。”他在2015年接受美国《时代》周刊采访时说。

“我非常近距离地看到了贫穷。我生活在贫困之中。小时候，我的整个童年都沉浸在贫困之中。”

要想理解莫迪作为茶贩儿子的故事为何能引起印度14亿选民的共鸣，就必须了解印度的政治历史。

自独立以来，印度主要由一个家族统治，即首任总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及其后代。尼赫鲁和继承他衣钵的女儿英迪拉·甘地都是家境优渥、讲英语的大学毕业生。

资深政治观察家尼兰詹·穆霍帕迪耶认为，纳伦德拉·莫迪迥然不同，他与普通印度人的关系更为亲近。“他出身一个非常贫困的家庭。莫迪先生也对此大肆宣传，因为这让人觉得他是个局外人，不属于印度精英阶层。”他说，“但他的父亲有足够的钱确保莫迪先生和他的兄弟们上学。”

穆霍帕迪耶说，这些关于莫迪给火车乘客送茶的故事和图片“被严重夸大了，主要是因为向印度公众推销这些是很不错的点子”。

沃德讷格尔的一些当地人对莫迪在成长过程中常为父亲工作提出异议。在2021年疯传的一段视频中，莫迪的弟弟普拉赫拉德说，莫迪一直在夸大他作为一名孤独茶贩的成长经历。

“纳伦德拉不是一个人卖茶，我们兄弟五人，我们都卖过茶。因此，纳伦德拉应该被称为茶贩之子，而不是茶贩。这是记者们的错误。”他说。

政治崛起受益极右组织

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网站的报道称，虽然人们对卖茶小贩的故事提出质疑，但每个人似乎都赞同莫迪的意志力、雄心甚至固执，所有这些品质将他推向领导位置。

西亚马尔达斯还记得莫迪是如何站起来在全班同学面前“支配”他们的老师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如果他想做某件事，那他就一定会去做。他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他说，“即使在今天，他也不会受任何人影响。”

上世纪60年代的一天放学后，莫迪和他的朋友钱杜拜·奇曼拉尔·拉米在玩一种叫做“维特拉符咒”的游戏，用棍子打斗。

钱杜拜说：“我至今还记得和莫迪玩的那个游戏……那个游戏可以撕裂你的皮肤，甚至让你的手流血。”

他们当时是在印度教右翼组织国民志愿服务团(RSS)的当地分部玩的，RSS的志愿者在莫迪8岁时就招募了他。据估计，RSS有600万名成员，分布在6.8万个分支机构中，据信是世界上最大的极右组织。

研究印度教右翼的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的著名学者克里斯托夫·雅弗雷洛说，与许多意识形态组织一样，RSS招募儿童来扩大其支持者基础。

RSS一直是莫迪在政治上崛起的核心。上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莫迪在RSS中步步高升，成为其主要组织者之一。

作为总理，莫迪没有主动宽恕或谴责归咎于RSS成员的暴力行为，但他的政府颁布的一些法律被批评者认为迫害宗教少数群体。

这些法律包括取消穆斯林占多数的克什米尔地区的自治权;通过一项法律，只允许来自附近国家的非穆斯林移民获得公民身份;在一座古代清真寺被拆毁的地方开放一座印度教寺庙，称那里是一位重要神灵的诞生地。

“莫迪的政治基于RSS的议程，意识形态是相同的。”雅弗雷洛说。

“在治安团体的帮助下，穆斯林被莫迪政府排挤为二等公民。如果没有像他这样的领导人，RSS组织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擅长打造不同政治形象

上世纪60年代末，纳伦德拉·莫迪朋友圈里的每个人都被家人安排了婚姻。

和莫迪一家一起长大的西亚马尔达斯说：“他的家人帮他安排了一桩婚姻，担心以后很难找到新娘。”

当时约18岁的莫迪与新娘贾肖达本和他们的家人坐在屋子里，举行了一场传统的宗教婚礼仪式。

直到本世纪初，很少有人知道莫迪的妻子。随着莫迪在RSS的职位不断上升，他通过表明自己没有家庭关系来证明自己对该团体及其事业的奉献。

当他开始竞选时，首先是在家乡古吉拉特邦，他年复一年地在表格上将配偶一栏留空。

在竞选演说中，他会说自己是单身。

“我为什么要腐败?为了谁?我身后和身前都没有人。”他在2014年的一次政治集会上说，他用了一个印度短语，意思是他没有家人。

报道称，对一些印度领导人来说，单身是一个卖点。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展示自己唯一致力的是他们的国家。在一个强调奉献、服务和责任的社会里，这是一个流行的套路。

当有关莫迪包办婚姻的新闻报道出现时，他将焦点转移到别处。

但在2014年竞选总理期间，他被迫依法公开自己的婚姻状态。这是他近50年来首次公开自己的婚姻。

在竞选提名的配偶部分，他不得不写上妻子的名字：贾肖达本·莫迪。尽管反对党对莫迪隐瞒婚姻和妻子反对声浪强烈，但莫迪还是以压倒性优势赢得了2014年的大选。

不久之后，贾肖达本·莫迪告诉路透社记者，她每天都被武装保镖包围，她还得为他们做饭。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公开说过话。现年72岁的贾肖达本·莫迪已从教师岗位上退休。

一位匿名记者说：“莫迪选择将他生活的这部分从公众视野中剥离，除了在那份选举宣誓书中，他从未承认过她。”

莫迪叙事的部分天才之处在于，他有能力在许多人眼中成为不同形象。

格里菲斯大学教授伊恩·霍尔是澳大利亚著名的印度问题专家之一。霍尔教授说：“我曾经认为莫迪是一个非常强硬的印度教民族主义者，后来又认为他是一个更现代化的人……现实情况是，莫迪能够同时以所有这些不同形象出现或在不同受众面前出现。”

尽管他受到从针对宗教少数群体到民主倒退等各种指责，但他还是成功摆脱了名誉污点。

他还广泛宣传自己在发展印度和将印度推向世界舞台方面取得的成功。在数字时代到来之前，莫迪会亲自将新闻稿传真给记者，以确保他的言行能够得到快速传播和正面报道。

现在，莫迪在社交媒体上运作得游刃有余，他掌控着自己的报道，他是世界上拥有最多社交媒体粉丝的领导人。

但他的批评者说，莫迪领导下的政府推出的措施严重损害了新闻自由。去年，莫迪政府禁止了英国广播公司的一部纪录片，这部纪录片批评了莫迪总理在2002年印度爆发的致命宗教骚乱中所扮演的角色。节目播出一周后，税务部门便搜查了英国广播公司印度分部。

莫迪的整个人生都围绕着成为印度领导人而展开，许多人，比如霍尔教授，都说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