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猪的肾脏移植到人体，听上去颇为科幻的情节已真实发生。3月25日，空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泌尿外科主任秦卫军团队实施了一例多基因编辑猪—脑死亡受者异种肾移植手术，即将一只多基因编辑猪的肾脏，移植到一位脑死亡受者体内。截至7日移植肾已持续工作13天。

异种移植近年成为国际移植界领域前沿，就在去年9月，美国马里兰大学医学中心的外科医生成功将一枚转基因猪心脏移植到人类体内。面对异种移植该如何看待其科学性与可行性？异种移植从研究普及到应用，还要走多远？解放日报·上观记者就此采访上海市器官移植重点实验室主任朱同玉教授解读。

异种移植是潜力巨大的方向，基因编辑是前提

在脑死亡受体上开展异种肾脏移植，至今全球已探索10余例左右，异种肝脏移植、心脏移植也有所涉猎。“移植的需求非常庞大，而现有供体无法满足需求，因此异种移植无疑是潜力巨大的方向。”朱同玉说。

以肾移植为例，目前我国登记在册需要肾移植的患者约14万人，这不包括未登记需要移植的尿毒症患者，而每年肾移植仅完成1万人左右（其中亲属移植占比20%至30%），这意味着绝大多数患者需要等待10年以上才有机会顺利肾移植。专家表示，异种移植如能落地应用，将能极大解决供体不足的问题。

为何选择基因编辑的猪来进行异种移植？朱同玉解释：猪的器官与人体器官大小尺寸差不多，更适合移植。对猪进行基因编辑，主要是考虑到减少人体移植后的排斥反应，剔除一部分不适宜人体的基因，同时编辑进去一部分人类基因。

以此前国外进行的猪肾移植为例，去掉4个基因再加入6个基因，主要目的就是尽可能减少后续排斥反应。而此次西京医院开展的异种移植手术，供体猪被敲除了3个会引起超急性排斥反应的基因，转入了1个人补体调节蛋白基因、1个人凝血调节蛋白基因。移植受者也经过医院三次评估均认定为脑死亡，家属同意无偿参与此次异种肾移植研究。

已克服“超急性排斥”，还需更长时间模型观察

异种移植最大难关在于排斥反应，至今全球尝试的病例，基本均是脑死亡受体。“可以说，异种移植的超急性排斥反应已经克服（移植后24小时），急性排斥反应需要更长时间检验，现在看来十几天的耐受不成问题。目前最大的挑战是可否更长时间存活下来。”朱同玉表示，“脑死亡受体存活时间不会太长，两个星期几乎是极限，作为移植模型受体确实提供了很好的信息，但这些信息还不够。”

异种移植从手术操作层面问题不是很大，核心门槛主要有三。专家分析：首先是基因编辑技术，到底要确定剔除、增加哪些基因需要反复斟酌验证；其次，基因编辑猪能否正常生存繁育，对人体免疫系统会带来怎样的变化，需要长期观察；最后是异种的内源性问题，猪的基因里存在很多内源性病毒，一旦换了环境进入人体，这些病毒是否会被激活引发新的问题，值得探索。以去年美国开展的转基因猪心脏移植到人体，耐受50余天后，受体心脏扩大到了一倍，这便是内源性病毒引发的问题。

专家表示，移植后如何更好存活，而不是移植器官很快被排斥，成为当下最大的挑战。从脑死亡受体到人体，探索更长期模型，从伦理角度来看还有很大挑战，“如果能有半年以上甚至更长时间观察的模型，人类也将进一步揭示排斥反应发生的机理机制，寻找研究全新抗排异反应的免疫方案，最终让异种移植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