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他、理解他、成为他——

互联网“真香定律”再次发挥功效：社交媒体上一条“小时候讨厌现在理解的角色”在微博上阅读量高达3525.4万，一度登上热搜。网友们提名的“真香”角色包括《甄嬛传》的安陵容、《铁齿铜牙纪晓岚》的和珅、《还珠格格》的容嬷嬷，不少网友还将“真香”人物扩大至现实中。

转变背后，原因何在？

近日，社交媒体上“小时候讨厌现在理解的角色”登上热搜，吸引不少网友参与讨论。2011年首播、豆瓣评分高达9.4的电视剧《甄嬛传》中的角色安陵容成了不少网友的选择。剧中安陵容原本性格懦弱、敏感自尊，幸得甄嬛等人相助，后来为私利背叛朋友并屡次设计陷害，最终自食恶果。然而电视剧播出十余年后，安陵容的口碑竟然逐渐“逆袭”，不仅成为不少人同情的对象，还屡次成为网文、短视频二创的女主角，知乎用户就曾撰写过《甄嬛传之安陵容重生》。

“背叛朋友、伪善都是我不能容忍的。”在一家企业从事人力资源工作的孙瑾第一次看《甄嬛传》时才17岁，“最讨厌的就是安陵容。”然而如今工作多年、跳槽两次、和“很多不同的人打交道”之后，她觉得自己能理解安陵容的选择：“家世清贫、相貌平平、性格软弱，这不就是很多普通上班族的缩影吗？她生存环境残酷又背负家族压力，选择为自己血拼一条出路可以理解。”在孙瑾看来，这一角色能让成年人共情，很大程度在于创作者成功塑造出了角色的复杂性和合理性，“我还是讨厌背叛，但现在看这个角色更多是同情和无奈。”

2009年电视剧《神话》推介会，右边演员张世饰演的反派角色赵高在十几年后收获了许多同情。（图片来源：新华社）

同样逐渐被人理解的角色还有2010年的玄幻穿越剧《神话》中的赵高。这一角色一开始是考古队的厨师，意外穿越到两千多年前的秦朝后，被人陷害、受尽折磨屈辱，这让他逐渐意识到“想要不被欺负，只有一步一步往上爬”。而当他知道自己就是“指鹿为马”的赵高后，权欲爆发，疯狂报复曾经欺压自己的人并最终导致秦朝灭亡。在B站上，不少UP主曾制作视频以赵高的视角重新审视这一角色的经历，得出结论竟是“意难平”。

“小时候当然觉得这个角色恐怖，但如今长大后站在他的立场想，他的行为并不难理解。”“95后”陆先生看这部电视剧时还在上中学，“那个年纪对穿越有浪漫的幻想，觉得自己会成为侠客、将军，长大了看如果真有人穿越回古代，恐怕赵高前期的经历才是真实状况。”如今他回想剧情，“一个普通人在经历穿越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又接连遭遇非人虐待，面对突如其来的权力，心理很难不扭曲。”他记得剧中有段名场面，赵高细数自己的苦难字字泣血，相比之下男主角易小川劝其向善反而显得空洞苍白。

一些观众和业内人士也坦言，这些角色之所以“小时候讨厌现在理解”，说明过去那些优质影视剧在塑造人物方面下了很多功夫。“过去这些反派角色，如今看来都有自己黑化的过程和细节铺垫，让经过社会历练的成年人能够共情。”从事影视制作的吴先生坦言，近年来大量影视剧对人物的塑造缺乏成长变化和背景剖析，“角色美的就是善的，丑的就是恶的，好的没有原因，坏的没有道理，人物虚浮单薄如同一张纸片，甚至出现‘按财富分配颜值道德’的操作。”在他看来，如今一些影视剧过分迎合部分时刻将“三观”挂在嘴边的低龄观众对善恶一刀切的标准，也显示创作者对复杂立体的生活理解不深入。“比如最近上映的电影《周处除三害》，主人公从一开始单纯‘要出名’到最后释然一笑，网上关于他善恶正邪有很多讨论，这样的讨论是影视剧的魅力所在。”孙瑾记得不久前曾有一个“迷人的反派”话题也曾登上热搜，“说明成熟的观众真的不喜欢单纯的‘小白花’。”

一部优质影视剧中让人讨厌的角色，往往折射出现实生活的复杂。自己创办设计工作室的刘先生小时候很爱看《铁齿铜牙纪晓岚》，不理解正直聪慧的纪晓岚怎么会和大贪官和珅打成一片。如今年过四十再看这部“童年神剧”，他发现和珅其实是“行动派”，其中一个情节是两人讨论放粮赈灾，和珅提出用一斤米换三斤糠，虽然糠平时不是给人吃的，但特殊时期先“活着”再说。而提出这一想法，是因为相比坐在书斋的纪晓岚，和珅“亲自到过灾区，到那儿一看心都凉了”。“就像企业发展面临困境时，我们如何选择？纪晓岚代表了理想的一面，但和珅的变通还是可以借鉴。一个反派角色不代表处处都是恶。”

当这一话题讨论走热之后，不少人还将现实中的人也代入其中。一个被频频提及的社会角色竟是“妈妈”。“小时候嫌我妈烦，出门头发怎么绑都管我；还是我爸好，还偷偷塞零花钱给我。”在微博上，一条“质疑我妈，反抗我妈，成为我妈，超越我妈”的回答得到了超2000个赞，女儿13岁的罗女士很赞同这个答案，“上周我女儿闹着要买一件东西，我严词拒绝，她爸私下买了，我们夫妻差点吵起来了，后来一想到自己小时候，这不一模一样吗。”不过罗女士也希望，亲情在轮回之余也能有超越，“其实我妈工作能力很强，如今在社区也很活跃，当年却早早回归家庭。我希望除了照顾好女儿，我也能做好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