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上海某知名商场被上海市网信办约谈，引发热议。原来，该商场停车场未提供“纯净版”停车码等便捷缴费模式，同时存在缴费入口设置隐蔽、诱导用户关注公众号等违反个人信息保护的问题。不少网友留言，对强制关注、授权个人信息等要求表达了反感，希望能及时曝光或处罚。

那么，实现一个“纯净版”的停车码难度有多大？上海的停车场今后能否做到一键缴费离场全覆盖？近日，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进行了走访调查。

个别停车场存支付障碍、诱导关注问题

元旦前后，记者随机抽查了十余个商业设施的配套停车场，发现所有走访的停车场均配有可直接扫码缴费的二维码，无强制关注公众号才可缴费，但个别停车场仍存在设置支付障碍、诱导关注公众号的情形。

在静安区大融城，地下停车场内墙面、立柱等处张贴了停车缴费指南，分微信、支付宝缴费两种方式。其中，支付宝扫码后直接进入了缴费页面，比较便利。但微信缴费方式却存在一些问题。

扫描微信缴费小程序码后，进入了“大融城尊享会员”官方小程序。页面提示，“成为会员可享受完整停车服务和更多停车优惠”，并提供了“仅缴费”和“成为会员”两种选项。为了体验“纯净版”，记者点击选择仅缴费。但此时又弹出了一个二维码图片，提示“请截图保存二维码，用微信扫码后缴费”。记者只好按照要求操作，进入“捷停车”小程序再进行缴费，整个支付过程十分繁琐。

静安区大融城微信支付停车费流程。

记者又尝试了“成为会员”选项，随后便弹出了协议授权页面。按照停车缴费指南的要求，记者需要对会员个人隐私政策等四项内容全部授权。在隐私政策中，注明了开发者将收集微信昵称、头像、手机号、位置信息等等隐私内容。随后，还要确定授权微信昵称、头像等微信资料才可进入下一步。

在闵行区万象城的停车场，记者用微信扫描墙壁张贴的二维码后，同样进入了带有“直接缴费”和“立即登录”两种选项。记者点击直接缴费后，无需其他操作，直接进入了输入车牌支付的页面，体验较好。

记者走访的大多数地下停车场，还提供了直接扫码付费的二维码。如浦东新区的森兰商都，将“非会员直接缴费”与“加入会员享停车优惠”并列展示在停车场墙面醒目位置，其中，非会员直接缴费二维码比会员二维码大一倍，十分醒目。长宁区龙之梦购物公园、静安区晶品则同时提供关注公众号和直接缴费两个二维码，供司机选择。静安区久光中心则在公众号二维码右下角，用小图提供了非会员直接缴费二维码。

普陀区环球港商场、浦东新区的森兰商都提供了直接缴费的二维码。

记者还走访了普陀区环球港商场、闵行区中庚漫游城、宝山区万达广场等商场地下停车场，均提供了纯净版停车缴费二维码，并无诱导关注公众号情形。

如何避免形式性、运动式执法？

从记者的随机抽查看，纯净码在覆盖面上确实取得了一定成效。上海市网信办执法人员告诉记者，为了能够实现广泛的覆盖面，避免执法不公平、不彻底问题，执法部门先借助技术手段进行了普遍筛查，取得了多批次问题企业和相应证据材料。随后再与相关领域的行业主管部门、行业协会联合开展普法培训，让企业明白为什么要整改、如何进行整改。

期间，执法人员发现企业在自纠自查过程中存在困惑，比如无法把握《个人信息保护法》中“最小必要原则”的概念。于是，联合市市场监管局、市消保委制定发布了《上海市商场停车场扫码缴费服务合规指引》，为企业提供详细的操作指引，“对于法律法规中模糊或可能产生歧义的条款进行解释和说明，确保企业准确理解法律法规要求，这样的做法更能调动企业的积极性，实现更大范围的自觉整改。”

上海某知名商场因停车缴费二维码中含诱导关注公众号等问题被约谈。

在此基础上，执法部门再对重点企业进行回查，对仍然存在问题的企业进行点对点约谈。这一阶段，执法人员经企业同意并获取相应权限后，实施技术层面与管理层面、前端与后端的并行检查，从数据搜集采集端延伸至存储端、使用端、安全端、共享访问端等层面，全面指导企业整改可能存在的问题，督促企业进行持续地合规整改，提升合规质量，避免运动式执法。

“对于违法违规严重，整改不到位或拒不整改的企业，再依法采取立案处罚、媒体曝光等手段，督促企业抓好问题整改、开展合规经营。”执法人员表示。

上海“纯净码”全覆盖要靠什么？

记者从市网信办获悉，目前，“纯净版”停车码已经覆盖全市1756个停车场。2024年将进一步推动“纯净版”停车码在全市层面全覆盖，力求根本杜绝停车扫码场景下过度索取个人信息乱象。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张新宝认为，在消费场景中，消费者的主要目的是将商品买到手，很少能够对个人信息保护进行很深入的思考。因此，监管部门要发挥重要作用，引导消费者提高保护意识，同时执法落地要专业、严谨，要敢于承担一定风险，“既要能动、敢动，也要慎动、智动政府之手。”

停车场扫码这一场景治理牵涉到多个行业主管部门，在传统行政执法模式下，这种合作容易导致执法效率无法提升，如何避免？市网信办表示，他们与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牵头，多个行业主管部门会同行业协会根据各自职责，分工开展集体约谈、教育培训、行政指导、联合执法，推动商场、宾馆、医院等停车场，以及停车行业技术服务平台依法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

“部分中小商家依托于巨型互联网平台建造数字化系统，平台对商家数字化系统、用户数据的控制远大于商家本身。”市网信办执法人员在实践中意识到，对违法违规行为的责任划分，要明确用户个人信息的实际处理者，合理认定平台和商家的义务。执法人员还需要时刻回归消费者端，以消费者用户身份，进入具体产品或服务的使用场景中，将执法视野颗粒化、细节化，发掘消费者真实的遭遇。

不过，执法人员也发现，目前，公众在使用APP、小程序时，存在过于轻信商家索取个人信息的合法性和合理性的情况，导致不法商家对消费者个人信息予取予求。张新宝教授认为，个人信息保护法在落地过程中，要用老百姓可感知的方式了解个人信息保护的意义和价值。不能依赖一次次专项行动，要同时通过多主体、多渠道进行普法推广。他建议，可积极调动各地互联网法院、基层法院以及审理相关案件的工作人员的积极性，联合委办局、行业协会、媒体，通过以案释法、多重监督等方式，共同形成、维护和治理一个良好的个人信息保护社会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