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种意义上，夜间经济实现了时间、空间和状态的转换：白天楼里，晚上街头；白天忙碌，晚上休闲；白天挣钱，晚上花钱。”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陈强精辟概况了夜间经济的特征。

随着上海推动夜间经济发展，夜市也迎来复兴，老夜市积极改进，新夜市应运而生。相较过去，上海夜市普遍有“降”有“升”——降低的是噪音扰民、垃圾堆积、油烟污染、占道经营，提升的是消费品类、服务质量、食品安全、体验多元等等。

【时间延长：从来去匆匆到全年开放】

从锦江乐园夜市的“变身”历史中可以看出，其开放时间逐渐延长，商品价格下降，食品安全得到了更多保障。

2014年彭浦夜市关停，锦江乐园瞄准商机，以嘉年华模式创办了锦江士林夜市，一炮而红。但问题接踵而至：嘉年华来去匆匆，商品定价偏高，品质参差不齐，同质化严重，消费者感到不满；同时噪音扰民、油烟污染、交通堵塞，又引发了周边居民的意见。于是锦江乐园开始探索将夜市常态化，不断整改，比如控制噪音，加装水油分离系统避免产生油烟等等。过往问题逐一解决，稳定的品质与客流渐渐形成。

周四下午，锦江乐园夜市也有不少游客光临  侍佳妮摄

仅仅降价一项，锦江乐园夜市就下足功夫。以成都小吃“把把烧”为例，前年定价20串25元，长期滞销，夜市与摊商协调降价成20串20元，去年起干脆降成30串15元，相当于打四折。利润虽薄，但“游客来了一看，游乐场所竟然还有这么实惠的美食，不吃就亏了，赶紧多买一把，总利润反而上升。”成都摊商联合会秘书长黄勇笑道。摊商联合会，是今年锦江乐园夜市的新花样，旨在让各区域摊商自治，发挥能动性。

锦江乐园相关负责人介绍，今年锦江乐园夜市将正式全年开放。“我们本来也认为冬天人气不旺，但去年让部分摊商试着冬季营业，还是有利润，所以我们有信心。”今年开业前，夜市已经对摊商进行了三轮品质鉴定，淘汰了一批价格偏高、质量欠佳的摊商，将去年的78家摊商缩减为51家，小吃价位大多维持在十几元。自4月28日开业以来，锦江乐园夜市客流量已经有回升趋势，近日营业额已超过去年同期。

锦江乐园夜市小吃“渣男玉子烧”  侍佳妮摄

【品类多元：万万没想到的“混搭”】

思南公馆举办的思南夜派对周五、六、日下午至晚上营业，与其说是夜市，反而更像周末集市，下午就吸引了众多游客。一位年轻女孩坐在一栋小洋楼的台阶上，将一杯刚从摊位上买的饮品贴近脸颊，摆出甜美的笑容。台阶下，她的同伴将自己扭成S形，努力寻找合适的角度为她拍照。像这样购买商品后在周边建筑拍照留念的游客，夜市内随处可见。

不同于大多夜市以小吃和零售为主，思南夜派对先天具有建筑特色和人文气息，游客的体验层次更加丰富。Art House门前等候参观的队伍从下午到晚上越来越长，思南书局也是游客打卡的重点。夜市摊位有多家美术馆售卖文创产品，还有老画家为游客现场绘制钢笔画肖像，以及非遗传承人向游客介绍剪纸艺术。

思南夜派对，在Art House外排队的游客将小楼半包围  侍佳妮摄

安义夜巷则有较多的互动式体验活动。夜巷花园里藏着小型有机农场，还有适合亲子体验的迷你高尔夫、水拓丝巾等项目。6月7日晚，“网红民警”周世奇、马晓亮来到安义夜巷，用风趣幽默的语言，向游客普及实用法律知识。游客小颖感到新鲜：“来逛夜市还能碰上普法教育，这个体验挺神奇的，可以加入今年的万万没想到系列了。”静安警方表示，希望通过安全防范宣传，让市民在“买买买”的同时，将“平安”也带回家。

此外，位于浦东新区的华润时代集市，还出现了宠物免费领养摊位。一群猫猫狗狗乖巧地趴在笼子里等待新主人，笼子上可爱的卡通宣传画印着“领养代替购买”的标语，引来许多人围观、拍照、询问，口中啧啧称赞。路过的游客不禁感叹：“这是什么神仙夜市！”

【观点碰撞：好夜市该是什么样？】

“走花路”的夜市获得无数好评，但也有不少人仍然怀念那个似乎在一夜之间兴起，又一夜之间消失的彭浦夜市。多位受访者表达了相似观点：彭浦夜市之类的“野生”夜市，魅力就在于提供一个非正规场景，让融入其中的人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穿着拖鞋、跷着二郎腿跟朋友吹牛，不用再像白天那样正襟危坐，得到彻底放松。

陈强表示，目前上海常见的规模化夜市属于“正规军”，一般有系统规划、明确范围以及一些政策支持，管理比较到位。民间自发兴起的夜市则好像是“游击队”，多从一家或几家“网红店”起步，串点成线，以线带面，迅速扩张，具有“野蛮生长”的特点，后续问题层出不穷。

夜市能否在保留“烟火气”的同时做到安全有序，考验城市的精细化管理水平。“有了问题不可怕，办法总比问题多。”陈强建议，夜市监管要善于运用现代信息技术手段，盯紧原料来源和经营者卫生健康状况，人流管控、水电供应、垃圾清运、纠纷处理等公共服务也要相应跟进。

安义夜巷人声鼎沸，游客反映夜市内干净整洁  侍佳妮摄

另一个讨论热点是，好的夜市应当拉动消费，而当前热门夜市消费不足，许多人只看不买，对于经济发展贡献有限。对此，锦江乐园相关负责人淡然一笑：“我们希望看到的是，大家穿着拖鞋三三两两进夜市来闲逛，哪怕什么都不买就走也没问题。只要气氛好，我们就成功了，消费是水到渠成的事。”

“你也想来练摊吗？”面对记者的刨根问底，思南夜派对一位摊位工作人员笑着反问。她表示作为摊商而言，“练摊”既能推广品牌，也是一个与消费者面对面交流的难得机会，可以听取消费者的需求和意见，销售额本身不是最重要的。

陈强则提供了另一种思路：“夜间经济的本质特征当然是消费，但它也是城市文化的一部分。夜市集中呈现一座城市的美食、器物、展览、表演、建筑，乃至生活场景和鼎沸人声，其中蕴含的城市文化会随夜市繁荣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