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冬季的日子，杭州的街头充满欢欣的色彩，是栾树上一簇簇蒴果的红色，是银杏叶片次第染成的金色。层林渐染的时节，朋友圈总会出现一条信息：湖州资深蚕农亲自养殖、缝制的蚕丝被，欲购从速。这是沉寂数月的朋友又吆喝丝绵被生意了。

4700多年前，浙江湖州就生产丝织物了，目前钱山漾遗址出土的丝织物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丝织品。在杭嘉湖地区生活，大家对湖丝都不陌生，气温一路走低，不只“丈母娘”的丝绵被子“跳出来”，翻丝绵被的人家也出现“井喷”。几天前，我家先生也抱了床被子，请人翻新，丝绵被按重量付费，地点就在小区的空地。翻新的丝绵被蓬松、柔软、透气，是我们对寒冷冬天最温柔的迎接。

在湖州长兴的朋友看来，翻丝绵被画面非常好看。她告诉我，在长兴，翻丝绵被讲究很多，要请双数的人手来翻丝绵被，少则两人，多则四人。大家都喜欢请家庭和睦、儿女双全的大妈为自家翻做丝绵被，做新婚的被子更是要讲究这一点。翻丝绵被要提前预约，主家一定要提前说好时间，让大妈们提前保护双手。粗糙的手做不了这个活儿，柔顺的丝绵，会被粗手勾出丝来，所以“上岗”前，大妈们一定要把手保养得细嫩、光滑。

记忆中，入冬前，阳光暖融融的日子，大妈们就来翻丝绵被了。屋前空地里，放个大桌子，她们边聊天边翻。旁边一定围着一群小孩子。阳光照在蚕丝上，孩子们被蚕丝上闪的光吸引，也被她们的一扯、一翻的手势吸引，又热闹，又好看。

丝绵都是到附近桐乡买来的，一大团一大团的闪着光，每团中都藏着小卷的蚕丝，一卷一卷扎在一起。两个大妈抓住小卷拉开，用劲绷开，丝绵就成了薄薄的一层，然后一层层丝绵叠上去，就成了丝绵被。丝绵被最上面的几卷丝绵，是用洋红泡过的。晒干红色丝绵，再拉开叠放在丝绵被上，看上去被芯上层就是红色的。

翻丝绵要给报酬，还要管餐饭。“最早，我外婆不舍得请人做，都是她自己翻的。我外婆手艺也很好，很细致的，她个子很小，脚还是缠过的，手也很瘦，拉一卷卷蚕丝时，身体都颤巍巍的……”我听得正入迷，朋友的神思却飘远了，突然叹口气说，“我突然很想我外婆了……”

翻丝绵被不只是传统手艺，还是一种文化符号，和旧时光相连。让人不由得忆起心底的故事，这种体验和感受是品牌丝绵被无法提供的。人和人的连接，远比人和品牌的连接更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