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观看抗美援朝纪录片，想起了部队的老师长李兰茂。

刚到部队新兵教导队训练时，我们几个上海兵发现行道树对面飞行员住的小红楼里有个乒乓球桌，于是，就带上球拍溜进去过瘾。一会儿，来了位40多岁的中年人，皮肤黝黑，其貌不扬，身着土布白衬衣，一副土不拉几的样儿。他见新兵蛋子球打得不错，高兴地问：“哪里来的？”我胆怯地说：“上海。”他高兴地说：“上海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人脑瓜好使。”

他看了一会儿，要我让给他打。我有点不情愿，但在人家的地盘上打球，只能隐忍退下。一上来，他就猛打猛抽，霸气十足，几个老乡都被他横扫下去，狼狈不堪。待王兄上场时，我们都希望他为我们报一箭之仇。王兄是学校的专业队员，左手打球。他首先发了个下旋球，那老伙计一接球转到了网上，我们哄然大笑，并鼓掌庆贺，还在他背后扮鬼脸。王兄不负众望，忽而旋转，忽而猛抽，对方防不胜防，溃不成军，嘴里却不住地说，“好球，好球！”

回到宿舍，宋连长听了我们打乒乓的事，说，“肯定是李师长，你们可别笑话土老帽，他可是抗美援朝的英雄，素有‘飞将军’之称。他一人击落过四架、击伤过一架‘老美’的飞机，是我们的师长，如今还坚持昼夜亲自带队训练，飞各种高难度特技。”闻之，我们顿时对这位打球的师长肃然起敬！

星期天下午，我们一队人马打得欢畅时，李师长人没进门，洪亮的声音先进来了：“啊，上海兵又来了吧。”他进门后，亲热地与我们一一握手。这一次，大家自觉地让他先打，并让王兄陪打。高手较量，旗鼓相当，扣人心弦。

我好奇地问李师长：“你在朝鲜战场上是如何击落美国飞机的？”李师长笑着说：“我那时初生牛犊不畏虎，才训练了几十小时就上天与美军飞机干上了。第一次见敌方飞机我特别兴奋，立马迎面杀过去，敌机突然爬高上升，我上升追上去。驾驶飞机转了几圈，我却突然不追了，而是向下俯冲，待敌机下来进入我的瞄准镜时，我瞅准时机连连发炮，把他给揍了下去。敌兵以为我是个新兵蛋子，傲慢地耍我玩，没想到把自己玩掉了。”

我又追问：“你一共与美国飞机遭遇过几次？”李师长比画着手势说：“抗美援朝期间，我总共战斗起飞103次，与敌机搏斗36次，每一次都极为惊险。有次，我们的飞机以蛇阵队形在铁山半岛上空飞行，突然发现右前方较远处有4架飞机。我接到指令，带领另外3架战机追击。当我们追上敌机时，才发现后面还有8架敌机。当时，我们放弃还来得及，但我果断决定快速追击，咬住3号敌机，以最大火力、最快速度将其消灭。我的僚机也打掉一架敌机，之后我们快速上升，围追过来的8架敌机在我们下方一阵扫射，为时晚矣。”

李师长看上去像猛汉张飞，但他一点不粗，而且颇有心机。看他打球便知其性格，有股子狠劲，又善于动脑，机动灵活。

后来听说，李师长的儿子、当年足球球场上那个横冲直撞的猛小子，如今子承父业，任飞行试验训练中心司令员，试飞各种新型战机，被誉为功勋飞行员，有“飞行狂”之称。

（作者为《人民警察》杂志社原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