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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和理想之间就差一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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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周华诚 2020-07-14 16:51
摘要:只要你愿意坐下来听,他们会把塘栖每个河埠头、每条窄弄堂、每块长条石的故事讲给你听。

一场暴雨突然而至,落在塘栖。霎时,千针万线银光闪亮地扑向古朴的廊檐、马头墙、老房子的后花园、院落里的荷塘;也落向静默的长桥、长桥下的运河水、水面上缓慢行走的驳船。开裂的水珠像碎玉一样蹦跳在这千年的老街老运河上,塘栖的面孔瞬间生动起来——没带伞的孩子开始奔跑,脚掌拍打在光滑的青石板上;街边高出墙头的银杏树和小院清塘里的荷叶随雨起舞,青瓦和雨滴弹拨出错杂的乐音;光膀子出来遛狗的老人便在河边“美人靠”上坐下避雨,两条小狗乖乖地趴下,望着檐外雨幕出神。

这座塘栖古镇,处在杭州的北面,与湖州德清县接壤。古老的京杭大运河穿镇而过,塘栖就被交汊的水路切割成了几块。因而,水网密布的塘栖历来就是苏、沪、嘉、湖的水路要津,杭州市的水上门户。

走在塘栖,你一定会看见一座跨在大运河上的桥,叫作广济桥,当地人也把它叫作长桥。它跨在时间之河上——桥那头,跨在明代,桥这头,跨在了21世纪;它也跨在地域之河上——桥那头,跨在水北的历史街区,是历经沧桑古朴幽远的古装片;桥这头,跨在水南的时尚街区,是风生水起暗香摇动的时装片。


广济桥。 作者供图

广济桥畔遥忆当年

去塘栖的路有无数条,我选了最诗意的方式——坐船,悠悠地直抵塘栖。

古往今来的旅人,从北方坐船一路往南,看到了七孔的广济桥,便知道塘栖到了,杭州不远了。而从杭州北去的客人,到了塘栖,又总不免地回头打望,心中的离愁别绪又新添少许——再往北去,便是真的离开杭州了。

以往,水路不像现在陆路这般便捷和快速,慢悠悠地坐船总要消耗掉很多寂寞的时光。当南来的船只终于停靠在塘栖的河埠头,高挑的黄色酒旗、喧闹的市井叫卖、岸上穿梭的生意人——眼前种种景象无不在告诉人们:这是一个富庶繁华的小镇。于是进杭州的旅人便下得船来,或找一间客栈住下,盥洗衣裳,打点行装,稍做休整,方才抖擞起精神进城去了。

于是,塘栖这样的商埠和码头,就留下了那么多依河而建的房子,与河岸与码头连为一体,一间挨着一间,连绵不绝几里地,行人便从这檐廊里走过,即便是下雨天也不会淋着一丝雨。

沿河是一溜儿的店面房,可拆卸的木板门已被烟火熏得黑黄,直接把沧桑写在了脸上。好些房子还直接朝河面开了一个门洞,如此便是近水楼台,方便船上人家直接交易买卖。廊檐靠河的一侧,是一排排类似于长椅子的“美人靠”,听这名字便可引发悠远的想象,其实当地人称它“米床”。

老人介绍,当年的塘栖是最为著名的粮食集散地和交易市场。米市兴盛之时,大街上到处都是米行。这倒并非说塘栖盛产粮食,而是因为长江中下游地区自古是“天下粮仓”,苏湖熟,天下足,一船一船的粮食在运河上穿梭,在塘栖这里往来不歇,搬运粮食的工人也来回于码头货舱之间。这沿河长廊上的长椅就是收米卖米的方便之处,既方便了搬运,也避免了粮食受潮。

如今行走在运河边,长长的廊檐和“美人靠”倒是寂寞了许多,运河上也不复先前的热闹了,偶尔几艘大船不疾不徐地驶过,也不在岸边作些许停留。如此一来,家家户户门前的八字形河埠,以及河埠上的拴船石都只在回忆里发挥它的功用了。

在塘栖,不经意间就能遇见悠久历史的老宅子。自元代以来,这里便是商贾云集,明清时富甲一方,贵为“江南十大名镇”之首,富人们纷纷在此置办产业。那些雕梁画栋的老宅,无不显示当年塘栖作为江南重镇的显赫地位。随意走进一座老房子,你都会被眼前的所见征服。譬如水北街5号的仁和木行,创建人正是塘栖望族劳家。建造于民国初年的这座房子,有着高高的封火墙、青瓦覆盖的人字坡屋顶、木雕牛腿、格子门窗,这些都是中式传统民居的特征;地面浇的是“斯门汀”进口水泥,门窗镶嵌的是昂贵的进口彩色玻璃,玻璃花纹细腻而典雅,完全是中西合璧了。

走在塘栖的小巷中,路遇的当地人总会以无比骄傲的口吻讲起他们的塘栖。只要你愿意坐下来听,他们会把塘栖每个河埠头、每条窄弄堂、每块长条石的故事讲给你听。然而,塘栖又怎么讲得完呢,它就像一本大书,翻开它,每一页都记载了过去的荣光。


广济桥。作者供图

广济桥下船只往来

很多塘栖人从小到大,在广济桥畔、运河两岸生活,很多人的记忆,都与这座桥有关——少年时,塘栖街上的一大帮孩子的夏天都泡在运河里,胆大的孩子可以站在广济桥上翻着跟斗往下跳;抓住过往船只的尾巴,一直拖到“武林头”——那已经是德清了,起码有五里地远;然后再游回来,或者再抓着船尾巴拖回来。

那时候,少年们总是坐在家门口看运河里的船来来往往,天旱水浅时,广济桥下只有一孔大洞可以过船,堵船一直堵到拱宸桥。

青年时,有人在杭州市区读书,每个星期天的下午,就从塘栖码头坐船进城,2小时,过拱宸桥一站,过卖鱼桥一站,到武林门现在杭州大厦那个位置上岸,再走到学校里去。

那时候,塘栖人出行都是靠坐船,家家都有小船。苏州来的班船也会在塘栖停靠,父亲母亲曾坐着苏班轮船去游玩,晚上7点上船,第二天早上到苏州。那种悠而缓之的味道,颇有点像现在西溪湿地里的手划船,在乎的是那份闲情逸致——坐在船上,吹吹河面的夜风,喝点小酒,看两岸灯火风光。如此想来,这旅程若是太短暂了,反倒是件扫兴的事。

只是后来,轮船的班次越来越少,大家都选择了乘汽车。现在运河里偶尔开动的大船都是运送煤炭、谷糠之类大宗物资,轮船已经渐渐淡出人们视野。

人们偶尔还是会怀念繁华时期运河上来往的船——我在塘栖古镇跟人聊天,有一位大妈就说起,几十年前她只有十八九岁,在运河边的一个商店里当售货员,临河开窗就能望到船上的人。那时不少杭州青年会坐着船或骑着自行车到塘栖,买一些新鲜的水产品、新鲜蔬菜,在老街上吃一顿饭。那时,她扎两条小辫子,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正是好年华;于是就时常有青年小伙子到她店里来转悠,变着法子跟她搭话,有人买两斤白糖,硬是半斤半斤地买了四次……

在塘栖,你也会遇到许多与这样的老塘栖人,他们守着自己的广济桥,也守着自己的祖宅,悠然地过日子,偶尔种些花草,花开的时候,就办一个小型的花展,仿佛外面的世界与自己没了关系。河边的“美人靠”,河面上吹来的夜风,还有这方水土滋养的文脉,让人的日子过得悠然自得,仿佛人来了,便再也不想走了。

栏目主编:孔令君 文字编辑:陈抒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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