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31日,文艺评论家雷达老师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我怀念他。
其实,我与雷达老师并无很多联系,仅见过一次面。其间缘由,还得从1979年说起。
那年,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的编辑陈浩增老师来上海组稿。当时我恰好写了一篇回忆童年时代一位女同学的短篇小说《林玲玲》给好友段瑞夏过目,请他提提意见。段瑞夏这个名字,现今的年轻人可能觉得陌生。他是写小说的,是个才子。陈老师自然找到了他并向他约稿。其时,段瑞夏便将我的小说《林玲玲》推荐给了他。
谁知不久,这篇一万多字的小说在1981年第四期《小说季刊》上发表了,而且小说后面还有一篇篇幅不短的评论。这篇情真意切的评论,将我的小说诠释得细致入微,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还给了我可贵的鼓励,感动得我止不住流下泪水。评论的署名为“兰舟”。我从心底里感激这位评论者。
《林玲玲》发表后不久,又被收入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1年的小说集《青年佳作》中,之后我收到了全国各地不少青年读者的来信。
其间,因为小说似乎带有儿童文学性质,我将已发表的小说寄给时在《儿童时代》编辑部工作的王安忆一阅,想听听她的意见。不久便收到了她恳切的来信。1982年2月,她再次来信告诉我:点评你小说《林玲玲》的是雷达老师,他已来上海。你如有空可去看他。他住在哪儿,我也不甚清楚,你可打电话给上海文学理论组的同志。他们会告诉你的。
据此,我设法了解到了雷达老师住在上海静安宾馆。
一个早春的夜晚,我去了静安宾馆,见到了雷达老师。正值壮年的他,一身深蓝色中山装,中等个子,身板结实,国字脸,很精神。
房间窄小,他坐在床上,让我坐在床前的凳上。在交谈中,他说,中国青年出版社的陈浩增老师让他为《小说季刊》看一部分稿件,无意中见到了你这篇小说。读了以后很喜欢,说把这篇小说放上去吧。我还写了一篇读后点评,因为我出生在兰州,所以就用了笔名“兰舟”。
当时我听了很感动,说我看了小说后面的点评,眼泪都下来了。
“为什么呢?”他轻声温和地问我。
一时我有许多话要说,却无语。
灵慧的雷达老师当然知道我想要说的是什么。不一会,他缓缓地说,他之所以写这篇评论,是因为被小说里的真挚情感打动了,由此可见,写作中作者感情的真诚非常重要。
我沉默了一会,向他请教如何才能进一步提高文学创作能力。
他说,只有多写,多读,多思考,才能渐渐成熟起来。从现在看,你的起步是好的,但还不能看出你独特的风格。这是不能急的,要在创作中慢慢形成。
雷达老师很健谈,渐渐,我们的谈话愈益轻松、融洽起来。“后来,中国青年出版社要出《青年佳作》,我还是说,把这篇放上去吧。”他说。
这时我才明白,我的小说是如何进入小说集《青年佳作》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之后,我再也没有和雷达老师联系过。有一次,中国青年出版社的陈浩增老师来上海出差,到我家看望我,谈起雷达老师,说到了他的勤奋,谈到了他在事业道路上的百折不挠——起初也是退稿不断,但他锲而不舍。陈浩增老师的不断唏嘘、赞叹,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后来,我在报刊杂志上不断看到雷达老师笔下结出累累硕果。他是中国文学评论界一颗明亮的星。
如今他已去世,中国的文学评论界失去了一颗星星。我始终感激和怀念雷达老师——思从中来,不可断绝,于是写下这篇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