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爆发以来，第一波论文首先在英文期刊上发表。而最近上观新闻在知网（CNKI）上检索有关新冠肺炎的中文论文，已高达552篇[1]，超过了英文论文的数量。

• 中文论文发表量近日猛增

知网上最早收藏了1月12日《天津中医药》杂志刊载的由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办公厅等机构联合制定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三版）》。作为一份指导意见，该文献距离论文的定义相对较远。1月15日出现了两篇可以定义为论文的文章：《2019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源地消毒措施》发表在《中国消毒学杂志》，由中国人民解放军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科研人员撰写，汇报了初步发现的新冠病毒的病原学特点与消毒方式。另一篇是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黄益平在《企业观察家》杂志发表的《新冠肺炎的经济影响与政策应对》，提出了促进网络消费、提高税收优惠、保障失业群体的实务建议。

元宵节过后，中文论文进入加速状态。2月17日至26日这十天，新发论文数占到总数的三分之二（66.3%），仅25日一天，就达到了49篇。

2月13日是论文发表数的另一个高峰，当天有37篇文献出现在知网平台。为何春节后中文论文数量猛增，有两个原因可能有关：一方面，论文从撰写到接收、发表有一个时间滞后，人们对新冠肺炎的认知也需要积累。另一个原因是从1月31日起，中国知网对外开展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学术论文OA出版专项计划，设置专门的网络首发通道，新冠肺炎论文从接收到发表仅需数日。这与《Lancet》（柳叶刀）、NEJM（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等国际医学期刊的处理方式保持一致。

552篇的中文论文数，已经比目前的英文论文数量高出不少。根据可查询的资料，如果将bioRxiv和medRxiv两个预印本平台上的论文包含在内[2]，总数预计在150篇以下。

• 以医学为主，其它学科也在加入

上观新闻对552篇论文刊载期刊的中图分类号进行溯源，定位了它们的学科类型。其中，发表在医药、卫生期刊上的占据九成（90.9%），另有9.1%的研究发表在其它刊物上，包括工业技术、经济、文化教科等领域。从时间线索来看，来自其它学科的研究在近期增多。

同时，我们与编码员合作，结合论文的标题、关键词和摘要信息，对这些论文类型进行进一步编码，分为“西医”、“中医”、“中西医结合、“医学相关”、“非医学”五个大类。[3]

数据显示，西医视角的论文比例为29.7%，其次为医学相关（29.3%）和中医视角的论文（24.4%），如果将中西医结合的研究并入到中医中，那么中西医在中文科研领域的成果数量接近一致。

在此基础上，通过关键词的词频排序可了解不同类论文所关注的话题。将刊发量相对较小的中西医结合方面的论文暂时去除，从其它四类的结果可见：“新型冠状病毒”及同类词提及频率最高。

分类来看，不同类属各有自己特色高频词分布。值得注意的是，中医研究中的“五运六气”、“辨证论治”概念多次出现。 

我们同时注意到，《中医杂志》、《中医学报》等刊针对疫情的研究成果较多。在疫情研究刊发量最大的五本刊物中，中医药杂志占据三本。

• 中西医研究话语有一定互动

我们继续通过研究552篇中文论文的关键词，构建了它们的语义网络。[4]

我们希望了解的问题是：哪些关键词处于网络中心，进而探讨不同研究话语之间是否存在互动。

数据显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与“新型冠状病毒”频数与中心度最高[5]，位于网络中心。此外，“冠状病毒肺炎”、“肺炎”、“突发事件”等关键词中心度较低，但具有较高频数。

聚类结果可见，关键词语义网络可粗分为三类。顶部青色线条连接了以西医视角切入的主要论文，如“X线计算机”、“体层摄影术”，它们之前的研究关系紧密。

底部紫色线条多与中医方向的研究关联。如，“辩证论治”、“中医药”。值得注意的是，有关“儿童”的研究更多被中医视角的学者关注。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中部的绿色线条，“中医”、“中医证候”、“五运六气”等关键词与“临床表现”、“抗病毒药物”、“分子对接”处于同一网络中，这意味着中西医的研究话语存在互动，部分论文会将那些关键词纳入同一份研究中。

• 中医药科研机构位于合作网络中心

进一步的，我们构建了科研机构间的合作网络——谁在中文科研领域发声？

结果显示，中医药大学及其附属医院位于合作网络中心。其中，中心度最高的前三科研机构为“北京中医药大学”、“天津中医药大学”、“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这意味着它们产出了相对更多的中文论文，同时，积极与其它科研机构保持合作。

细分来看，还有不同的小网络值得关注。如，“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等机构彼此合作频繁。溯源它们发表的论文，多关注新冠肺炎疫情的流行病学、临床诊治经验。同时，川大华西医院，也构建了自己的地方合作网络，积极产出成果。 

医学之外，仅有“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利用《城市规划》杂志组织特稿的契机，与“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等机构合作产出了部分成果。但由于疫情防治依然以救治为重点，这些衍生研究暂时未获得较多关注。

中医药及科研机构在中文科研领域成果频出有其历史和现实背景。一方面，中医在国际学术界的展示领域较窄，仅有Chinese Traditional Medicine Journal等数本英文期刊，刊发量和影响力有限。与之相比，国内的《中医药》、各中医大学学报等刊物已建刊较长时间，运作成熟，有更多的发表机会。

另一方面，中医药在本次疫情期间得到重点关注。1月21日，国家中医药局研究提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中医药诊疗方案。国家卫建委发布的历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中，也均提出了中医诊治方案。

• 仅个别论文获得高度关注

成果频出的现象之外，一个维度值得关注——传播影响。借此判断有多少的论文被学界关注。

从下载量数据可见，有约四分之一（25.5%）的论文暂时没有获得下载。没有下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数据没有更新。从发表到显示首批下载数据，知网更新的频率大概为2-3天。另一种可能，是的确没有人下载。

同时，有42.7%的论文下载量不足五百次。溯源这些文献，大多为近日（20号之后）发表的论文，仍需要时间检验。也有不少在1月发表的论文乏人关注，这些论文的特点是：页码较少，论述偏浅，期刊影响力有限。

关注度最高即下载量最多的一篇论文，是南开大学联合英国诺丁汉特伦特大学等单位在《生物信息学》上发表的《2019新型冠状病毒基因组的生物信息学分析》，刊发时间是1月21日，截至2月26日已有20442次下载。研究结果支持“2019新型冠状病毒”源自中华菊头蝠，但与SARS冠状病毒差异较大。

此外，《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肺炎中医临床特征与辨证治疗初探》和《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的公众认知、态度和行为研究》两篇论文也有较高关注，下载量九千余次。以中医和西医视角的论文下载量中位数进行对比，显示西医的关注略高于中医。 

论文数量猛增的背后有政策影响。

1月22日，国家自然基金委员会就新冠肺炎疫情启动专项科研项目征集，选取20个项目，最高可资助150万，比常见的20万至50万的资助区间高出数倍。

与此同时，地方和院校科学基金也在发力。北京大学开展“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控攻关专项”征集，最高可资助30万元；成都市社科院组织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专项课题”征集，每项资助两万元，共计10项，引来四百多项课题投稿。

“竞争激烈。”一名用户在科研论坛小木虫上发文表示。虽然2月23日，科技部印发《关于破除科技评价中“唯论文”不良导向的若干措施（试行）》的通知，力图破除科技评价中“唯论文”、论文“SCI至上”的不良导向。呼应此前“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的指导意见，但现实操作中，科研与论文恐怕很难分开，这一现象并不限于医学。

根据“人大报刊复印资料”公众号的统计，截至2月12日，已有二十余本人文社科期刊开展了新冠肺炎疫情主题征稿，它们大部分都是CSSCI期刊，在平常具有较高的发表门槛。

可以预计，更多的论文，还在路上。 

注释：

[1] 在“篇名”中检索关键词“新冠”与“新型冠状”，限定为“期刊文献”，截至2月26日晚间。

[2] 预印本：未在正式出版物上发表，自愿预先发表的论文。未经过同行评审，权威性需自行斟酌。

[3] 由两位编码员进行编码，“西医”为明确采用西医的技术和理论进行临床诊治、病原分析等方向研究的论文。“中医”和“中西医”同理。“医学相关”为与疫情有关的公众认知、医院组织管理、科室防护等领域的研究。

[4] 由美国德雷塞尔大学陈超美（Chaomei Chen）教授开发的文献计量工具——CitespaceII （Chen，2006）。

[5] 频数即关键词出现的次数；中心度即网络中节点在整体网络中所起连接作用大小的度量，中心度越大的关键词在网络节点中的关键性越高。